文明播報
周寧砂鍋面:一鍋滾燙,三十年情長


凌晨四點半,稠城街道工人西路的窄巷還籠罩在晨霧之中,周寧砂鍋面的玻璃門內(nèi)卻已透出暖黃色的燈光。店主金正根系上圍裙,將深夜熬好的湯桶架上灶臺,哥哥金榮杰則在案板前揉起面團(tuán)。湯沸的咕嘟聲、面團(tuán)摔打的悶響聲,與鹵料的醇厚香氣交織,悄然劃破了街巷的靜謐。這是三十年來不曾改變的清晨序曲,也是許多人記憶中難以替代的老味道與煙火氣。
一鍋滾燙:
藏在手工里的老味道
第一次走進(jìn)周寧砂鍋面,很容易被砂鍋里的熱乎氣打動。點一碗招牌的雞爪砂鍋面,不消片刻,店員便端來一只粗陶砂鍋,剛離火的鍋沿還泛著熱氣,鹵香與面香撲鼻而來,雞爪燉得軟爛,輕輕一抿便脫骨,手工面條更是吸飽了湯汁,咬下去勁道彈牙,再配著脆嫩的榨菜皮與鮮美的肉絲,一口下去,暖意頓生。
“我們的面,全是手工做的。”金正根指著案板上的面團(tuán)說,一百多斤面粉加水揉成光滑的面團(tuán),醒發(fā)后才能搓成長條。除了拉面,金正根對削面也頗有心得,“我去山西學(xué)削面時,一開始連刀都握不穩(wěn),練了七八個月才像樣?!彼寡?,這門手藝并非一蹴而就,要保持每一片面條大小、長度、厚薄均勻,需長年累月練習(xí),直至成為肌肉記憶,成為身體的習(xí)慣。
這種對傳統(tǒng)的堅持,也體現(xiàn)在他們對砂鍋的執(zhí)著上。最早,他們用普通的碗裝面。后來,在金正根堅持下,開始改用砂鍋,成為義烏最早一批用砂鍋煮面的店家之一?!澳憧催@砂鍋,湯里的鮮味都被牢牢鎖住,天涼了吃一碗,從頭暖到腳?!崩项櫩头金B(yǎng)武說,他每天早上都來店里吃一碗八塊錢的青菜面,一吃就是八年,“我就喜歡手工面的勁道,還有砂鍋里熬出來的鮮味?!?/p>
店里的配料也藏著時光的痕跡。雞爪、牛肉、鴨頭等配料每天從凌晨四點半開始煮,就靠著醬油、八角等慢慢燉。后來為了豐富品類,店里還加了醬排砂鍋面、炒刀削面等品類?!半S著時代的變化、大眾喜好的更替,我們會做一些創(chuàng)新,但是味道不能變太多,因為老客就認(rèn)這一口?!苯鹫f,三十年來,他們只在調(diào)料濃度上稍作調(diào)整,湯底配方始終如一,“以前口味偏淡,現(xiàn)在稍微加重了些,但鮮味還是那個老配方熬出來的?!?/p>
從地攤到小店:
異鄉(xiāng)人的三十年扎根路
這碗面的背后,是一段異鄉(xiāng)人扎根義烏的奮斗史。1994年,剛滿二十歲的安徽人金正根隨姐夫和哥哥來到義烏,推著小車在夜市擺攤賣刀削面,“那時候也談不上創(chuàng)業(yè),就是為了生計。”
1997年前后,他們從地攤搬進(jìn)弄堂里的小店面,又在2003年搬到如今的位置,完成了從“走街串巷”到“固定經(jīng)營”的轉(zhuǎn)折。雖然地址在變,但面的實惠與用心卻像釘在了時光里,始終如一?!斑@么多年,我們的價格幾乎沒怎么漲過?!苯鹫恼Z氣里帶著篤定。
開店初期的冷清,讓金正根至今記憶猶新。“那時周邊全是矮房子,客人想找過來,得繞好幾條巷子?!彼f,好在憑著真材實料和樸實手藝,店里的回頭客漸漸多了起來——有特意從鄉(xiāng)下騎車趕來的老人,有剛下夜班的工人,還有附近學(xué)校的學(xué)生?!坝幸晃蛔鐾赓Q(mào)的老客,從單身吃到成家立業(yè)。去年他還帶著孫子過來吃,第一句話就是‘還好你們一直開著’?!?/p>
正是這些樸素而長情的牽掛,支撐他們走過了最艱難的歲月?!叭缃衩刻炷苜u出一兩百份,周末還得排隊,我們經(jīng)常忙得腳不沾地?!苯鹫锌?,“但看到客人吃得香,我們就覺得再累也值得。”
煙火里的羈絆:
一碗面與一座城的記憶
如今的周寧砂鍋面,沒有炫目的招牌,也沒有華麗的營銷,但每天會有人專程前來尋味。熟客都知道,這家店堅持不做外賣,“手工的刀削面泡久了容易坨,再加上砂鍋的熱乎氣一散,湯底的鮮味兒就打了折扣,我們不愿讓老客吃到走樣的味道?!苯鹫f,他們寧愿少做生意,也要守住那口鍋端上桌時最完美的味道。
這也讓小店在口口相傳中,積累了最寶貴的財富——熟客。金正根細(xì)數(shù)著那些被歲月浸染的片段:“之前有位鼓手,幾乎把我們店當(dāng)成食堂,早中晚都來吃刀削面,連吃三個多月。后來這位鼓手去外地發(fā)展,臨走前還特意來吃了最后一碗面。”老客來店,不用開口,金正根就知道他要什么。面對被社交媒體吸引而來的新客人,金正根也總是熱情相待,添湯時會多問一句“夠不夠咸”,煮面時會應(yīng)上一句“馬上就好”。
“我在義烏待了三十年左右,比在老家待的時間還長?!碑?dāng)被問及是什么力量讓他們堅持了三十年時,他的答案出人意料的簡單,卻又無比厚重,“在義烏待習(xí)慣了?!陛p描淡寫的習(xí)慣背后,是深厚的情感羈絆。三十年間,他親眼見證了破爛地變成水泥路,矮房子長成高樓大廈以及“義烏之心”這樣的商業(yè)地標(biāo)。他與這座城市,早已不再是謀生者與容身地的關(guān)系,而是共同成長的“親人”。
這份習(xí)慣,也蔓延到了他生活的方方面面。晚上八九點和姐夫交班后,他會去附近的公園轉(zhuǎn)幾圈,看曾經(jīng)荒蕪的公園變得悠閑舒適,看曾經(jīng)陌生的街巷變得親切熟悉。這些日常的、微小的幸福,構(gòu)成了他生活的底色。而這家店,于他而言,也早已超越了謀生手段,成為精神的寄托和情感的歸宿。
每天從凌晨四點半忙到深夜兩點,甚至更晚,周寧砂鍋面灶臺上的火苗日復(fù)一日地“忙碌”著。它熬煮的,不僅是一鍋高湯、一碗面條,更是三十年的光陰,是無數(shù)食客的鄉(xiāng)愁與慰藉,是金正根一家人用樸素的習(xí)慣,為這座以快著稱的城市,守住一份不變的市井溫情。(魏佳佳)




